调查:华曙制药没落背后

接替何金锁担任华曙制药总经理一职的是田树新,此人之前并未在高营集团及其下属企业任过职。在华营糖厂并入华曙制药以前,华曙制药已经有4个子公司,分别是石家庄华曙善和药业有限公司、中康药业有限公司、华曙久鹏公司和华曙企宁公司。

  过去,它——石家庄华曙制药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华曙制药),曾是全球最大的土霉素原料药制造厂、河北高营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下称高营集团)的顶梁柱,在经济最景气时,厂区内11个车间都正常运转,创造年利润一个多亿的最佳纪录。

  如今,它离开了全球之最的位置,变成了所属集团的拖油瓶,曾经热闹的厂区已然冷清下来,只剩下3~4个车间勉强支撑,除此之外,还有它不得不面对的资不抵债的事实。

  伏笔

  一场秋雨一场寒。在这场秋雨到来之前,8月底的石家庄还笼罩在久未散去的暑气中,闷热依旧。

  由石家庄北二环东路向北,拐入高营大街,这里是南高营村。沿着高营大街放眼望去:3年多前,道路两侧还是一个接一个的工厂,而如今,都已经变了样——道路西侧,是大片正在建设的房地产项目;道路东侧,虽然仍保持着工厂原来的样子,却缺少了它原本的活力。

  这里所记录的是逐步转型的高营集团。其下属集团公司——华曙制药位于高营大街的东侧,而道路对面已经变了样的是它曾经的兄弟企业,它们都隶属于高营集团。

  对于过路人而言,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正常。然而看似风平浪静的表面下,总会有各种消息不胫而走。

  8月30日,知情人士告诉新金融记者,“何金锁被抓起来了。具体为什么被抓,还不知道。”与此同时,坊间还传出曾担任过华曙制药财务总监的陈建民也被抓。

  何金锁曾是华曙制药总经理,自建厂起便开始任职的他,在华曙制药工作了23年,于2011年7月23日调离总经理之位,进入高营集团担任副董事长,后又离职。当地人提起他时,多是钦佩,称华曙制药“是他一手创造的企业”。

  9月7日下午,新金融记者就被抓一事向何金锁的儿子和陈建民的侄子分别求证,何的儿子表示没有这回事,而陈的侄子表示不清楚。今年离开华曙制药的一位高层管理人员则在电话中向新金融记者表示,“那算是谈话吧。正在落实华曙问题,不是说一直亏损吗,查查亏损原因。”

  这还不是故事的结局,也并非故事刚刚开始。

  时间定格在2009年,这一年所发生的与华曙制药直接或间接相关的事,或许为它之后走向没落埋下了伏笔。

  2009年5月,南高营村村委会换届选举,何春禄当选为村委会主任。

  而在2006年5月之前,他一直是村里的“二把手”,主要负责工业方面。此后的三年,身份与普通“村民”无异。

  据南高营村的村民代表回忆,何春禄曾在竞选时向村民承诺,让石家庄华营联合葡萄糖厂(下称华营糖厂)富起来。

  华营糖厂曾经是华曙制药的兄弟企业,现已归到华曙制药名下,变为了它的下属分厂。在2008年年底时,华营糖厂一度停产。

  而在2006年3月,中国发酵工业协会评选出的“第2届全国淀粉糖行业20强企业”名单中,还能看到华营糖厂的名字。与华营糖厂同时获选的还有华曙制药多年的供应商、合作伙伴——位于邢台宁晋县的河北健民淀粉糖业有限公司(下称河北健民公司)。

  据知情人士介绍,两年多的时间,从“全国淀粉糖行业20强企业”沦落到停产,很大程度上缘于早前华营糖厂新建的赖氨酸项目。

  2003年,作为华营糖厂的延伸产品,赖氨酸项目启动建设。如今回想起这个项目,时任华营糖厂办公室主任的何俊琪仍认为:“我到现在都承认那是一个好项目。”

  然而,时运不济,赖氨酸项目并没有赶上好时候。

  2006年,国家进行宏观调控、紧缩银根。而依靠银行贷款启动的赖氨酸项目“已经投入了一个亿,设备招标也进入开始阶段,却由于资金链断裂,基础建设都还没有完工。”这让何俊琪感到遗憾。

  赖氨酸项目停工以后,每年1000多万元的贷款利息,成了华营糖厂沉重的负担。

  虽然华营糖厂在业绩最好时,实现了年产值3个多亿,企业本身不亏损,但盈利幅度有限,可以说是微利,很难支撑赖氨酸项目停滞后附带的每年的贷款利息。

  在那之后的两年间,受到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好多(原本应付给)供应商的款项都集中在了赖氨酸项目这边。”前华营糖厂供应部部长郝建华说。

  同时,何俊琪表示,虽然当时高营集团对华营糖厂有管理的权力,但企业经营都是自主的,并没有集团的资金资助。

  2008年年底,受累于经济环境与赖氨酸项目的贷款利息,华营糖厂停产。停产后,大批管理人员及职工不得不回家待业,这其中包括何俊琪、郝建华等。

  时间回到2009年,华营糖厂曾有一次恢复生产,但仅维持了一个月左右,就又停了。直到2010年8月,才重新步入正轨。

  而此前,2010年5月,何春禄委派时任华曙制药供应部部长的李文端为华营糖厂总经理。也正是从那时开始,华营糖厂之于华曙制药,由兄弟企业变为了下属分厂。

  但不论怎样,华营糖厂重新运转起来。在李文端接任华营糖厂总经理之后的10个月内,公司盈利1200万元。可是就在第11个月,李文端被告知停职查看。任免决定刊登在2011年4月28日的《高营报》上,原因有二,但均与公司经营无关。同时被免职的还有曾担任华曙制药6车间主任的何雪松。

  变故

  据知情人士介绍,何春禄2009年5月当选村委会主任后,华曙制药便接连出现变化:提议罢免当时的高营集团董事长何胜国,自己随后当选;已经完成土建、且花巨资购买菌种的赖氨酸项目,被叫停并将土建拆除。

  李文端与何雪松的离开仅仅是个开始。

  2011年,对于华曙制药而言,注定是个多事之秋。人员变动成了这一年的常见现象。

  在李文端与何雪松离开之后,华曙制药 掀起了一阵离职潮,陆续有近30位中高层管理人员被调离。其中在华曙制药任职期限最长的、自建厂时便加入的,已有23年,任职期限最短的也超过10年。

  2011年7月23日,总经理何金锁也离职,担任高营集团副董事长。几天后,《高营报》上竟又刊登出了以他的名义来写的辞职报告。

  接替何金锁担任华曙制药总经理一职的是田树新,此人之前并未在高营集团及其下属企业任过职。

  在人员变动期间,华曙制药与香港企业合作试图上市 ,并聘请会计师事务所进行资产审计。审计结果显示,华曙制药的总资产为9.1亿元,净资产为5.6亿元。

  但随着何金锁的离职,上市一事变得不了了之。

  在不少当地人看来,这更像是为了更换华曙制药总经理而作的一场秀。中高层管理人员的大批更换,直接造成了其下属技术人员的流失。这是一种类似多米诺骨牌效应的现象。

  如此一来,技术人员的流失导致产品质量的下降,从而使华曙制药的信誉度降低,合作厂商减少。

  流失的技术人员中,一部分去了河北健民公司——这家华曙制药曾经的合作伙伴,如今已变为它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就连何雪松也表示,“宁晋健民现在发展的规模挺大。”

  邢台当地的一份媒体曾在去年8月报道称,河北健民淀粉糖业有限公司土霉素碱将占据全国50%以上的市场份额,稳坐全国头把交椅。

  在竞争对手蒸蒸日上时,华曙制药却失去了它的大客户——全球最大的以研发为基础的生物制药公司辉瑞。这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据何雪松介绍,华曙制药的土霉素碱年产量最多时达到8400吨,其中有4000多吨向包括辉瑞在内的国外客户供应,占比约50%。另外的50%,除少量在国内销售外,还有大概3000吨是供给与华曙制药相关的公司——华曙久鹏公司和大丰华曙制药有限责任公司(下称大丰制药)。

  不仅近1/2的土霉素碱,华曙制药生产的小品种原料药——盐酸土霉素和纯化土霉素也全部由辉瑞接收。这足见双方对彼此合作的信任,以及辉瑞之于华曙制药的可观分量。

  随着人员变动以及由于管理等原因导致产品质量下降问题暴露后,辉瑞对于华曙制药的信任指数直线降低。最终,辉瑞关闭了与华曙制药合作的大门。

  此外,对华曙制药信任度下降的还有一些原料供应商。曾经,这些原料供应商可以很放心的先提供原料,因为他们知道华曙制药不会赖账。但现在,他们不愿冒这个险,他们更加乐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于是,没有充足流动资金的华曙制药“只能用土霉素碱去换这些原料,这和以前华营糖厂每年要往赖氨酸项目上投钱(补贴贷款利息)是一样的。”何雪松说。这最终会进入一个恶性循环。

  2012年6月10日的《高营报》上,白纸黑字记录了华曙制药已经资不抵债的事实——它的贷款、集资、入股、借集团款、自身借贷及外欠款等约6亿多元。

  “从去年审计时的净资产5.6个亿,到现在负债6个多亿,一正一反,相差了近12个亿。”郝建华说。

  亏损的不仅是华曙制药,还有它现在的分厂——华营糖厂。李文端被停职后,接替他担任华营糖厂总经理职位的是何良朝。何良朝曾是华营糖厂的车间主任,同时他还是何春禄的亲侄子。

  资料显示,由何良朝掌管后的华营糖厂,没有如李文端在任时那般红火,开始走下坡路,现已亏损3000多万元。

  末路?

  在华营糖厂并入华曙制药以前,华曙制药已经有4个子公司,分别是石家庄华曙善和药业有限公司、中康药业有限公司、华曙久鹏公司和华曙企宁公司。

  今昔对比,华曙制药从最初的一个车间扩大到11个车间,从曾经的一个单一企业成长为拥有多家下属企业的集团公司,再从11个车间到仅剩下3~4个车间在维持生产,亏损不断。

  但它却是留下来的高营集团下属的为数不多的做实业的企业。

  2009年,高营集团开始转型——华曙制药的3个兄弟企业和1个项目被卖掉,即石家庄曙光制药厂、石家庄东兴搪瓷厂、石家庄合成化工厂,以及赖氨酸项目。而石家庄东兴搪瓷厂是当时高营集团唯一没有外债的下属企业。现石家庄合成化工厂已购回。

  其中,石家庄曙光制药厂西厂区、石家庄东兴搪瓷厂和赖氨酸项目都曾位于高营大街的西侧,现已是建设中的房地产项目,共计460亩。当时高营集团对村民宣称的是每亩地的售价是100万元。

  而有关赖氨酸项目上设备的卖出,郝建华表示,“设备当时没有用,都在院里放着。几千万的设备卖了260万元,全都是不锈钢的,光一套50吨的蒸发器(在购买时)就将近600万元。”

  2010年2月,石家庄高营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成立,隶属于高营集团。这家公司在经过一次股权变更后,最终的出资比例为,南高营村民委员会出资950万元,占比95%,何春禄出资50万元,占比5%,共计1000万元。变更时间为2011年4月11日。

  但这家企业如今已经在石家庄市工商行政管理局企业注册分局官方网站的在册企业中查询不到。输入关键词“高营房地产”,显示出来的企业信息只有一条,名为河北高营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

  据何雪松的伙伴在律师陪同下,于今年3月在石家庄市工商行政管理局企业注册分局查询到的资料显示,河北高营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在2011年8月8日的董事会上,决议通过了何春禄持有该公司股权260万元,占52%,剩余的48%分别由另外15位自然人持有,共计500万元。

  这两家均带有“高营房地产”字样的公司,先后出现在高营集团名下,还有股权比例的变化,其中的蹊跷难以言喻。

  此前,坊间曾传出“华曙制药,包括华营糖厂,有要卖掉的打算。”

  9月7日,新金融记者致电华曙制药销售部询问此事,对方否认,并称,“我们销售部运行得好好的。”便挂断了电话。随后,新金融记者先后拨打了何春禄和田树新的电话,何春禄的手机无人接听,而田树新说,“企业不接受这方面的采访。”随即也挂断了电话。

  已离开华曙制药的一位高层管理人员透露,目前华曙制药停了7个车间,1个车间处于半停工状态,还有3个在正常生产。

  曾经的“世界第一”,在一系列的变故下或许就此谢幕。

来源:新金融观察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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