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遴杰：土地市场还是土地官场
杨遴杰
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博士。《中国国土资源报》、《中国建设报》专栏作家。
土地供应变得无法预测。9月21日，北京市土地储备中心网站贴出信息，称为落实国土资源部土地调控政策，暂停北京10块土地的出让，待调整规划之后，再行公布。不久前，可能成为“地王”的来广营乡地块也在出让前突然叫停。这种现象也出现在上海，9月20日，上海叫停陆家嘴地块出让。至于这些土地的后续安排，并无一个明确说明，除了让开发商不知所措外，也引起社会对原因的猜测。这种动辄暂停的行为其实在土地领域有过更狠的表现。2004年全国就暂停过半年农转用审批，等于全国土地供应断了半年的水源。
让人无法理解的是，担心市场价格高，正常的逻辑应该是从投机角度限制需求，同时增加市场供应，以大供应量来压价格，但现实中采取的措施却是直接停止供地。短期内是不会出现政府卖地就成了地王的新闻，但是市场需求没有得到满足，不过是把出现地王的时间后移。当然争取了时间如果是为了更多地去掉投机需求，那也可以理解。可是当前各地拼命放出投资信号，动不动一个省就几万亿的计划安排，投机需求只怕在未来一段时间更鼓噪起来，难道长期采取停止供地的掩耳盗铃方式？
更不合理的是，作为土地一级市场的垄断供应者，政府停止土地供应，对市场有着极其恶劣的影响。有人会说市场主体也有不参与市场交易的自由，小摊贩今天不想卖货，担着担子回家也没人有意见。为什么政府就不能停止供应土地。这就要从两者的市场地位来分析,为什么政府不应该有停止土地供应的自由。
一切供应主体多元化的市场，某个市场主体因为自身考虑而退出市场并不会恶化市场状况，甚至会有所改善。市场价格高，供不应求时，供应方利润高，不会主动退出市场，还会有更多人加入市场供应行列。退出市场现象发生恰恰是在利润不高、供过于求的时候，比如现在的光伏产业只见退出者，不见进入者。退出实际减少了市场供应，多少会平衡供求关系，对于市场的恢复有好处。叫停土地却每每是在市场价格可能过高的时候，让市场当前断顿，让未来供求关系更不均衡，这种反常操作的原因当在经济之外。
总结起来就是，竞争市场中的某个主体撤出自己做判断，自己承担风险，且对市场往往是正面反应。而垄断供应主体的政府是自己做决策，让整个市场吃下一系列苦果，这显露的其实是市场主体之间的地位太不平等问题。
作为垄断市场，本身就容易带来很多问题，比如高价，质劣（市场过热时很多毛地也出让），供应减少来增加垄断利润，这些在过去的土地市场中都有所表现。先不管由于各种历史与现实原因导致了今天的土地供应垄断格局，土地市场建设的整体目标也毕竟是要建设成以市场方式配置土地资源的市场。为了更公平有效地供应土地，就必须以垄断之身行非垄断之事，也就是垄断者应尽量模拟市场主体行为，稳定市场预期，提高市场运行的稳定性。比如，向市场公布储备计划、供应计划，针对可能的市场异动提前制定并公布一系列的对策??价格上涨幅度超过什么程度就启动增加供应，不同幅度提供不同比例的增加量，市场下跌时，如何保持供应规模，通过勾地应对萧条。
有人会说这一套不现实，比如储备计划受征地拆迁进度影响，供地计划受储备影响，很难给市场提供清晰的计划，像北京年度供地计划曾经晚到夏天才出。问题是，既然不具备条件，垄断市场的信心来自于哪里？而且再退一步，即使做不到模拟市场的操作，也不能朝着反方向前进。把市场规律撂一边，因为各种原因都可以随时叫停市场供应，作为市场管理者这不是负责任的行为，作为市场主体更不应该有此操作。应该说，恰恰是以如此方式来决定一个重要的生产要素的配置，让我们如何能要求别国承认我国的市场经济地位。
原理上，能不垄断当然最好就别垄断。如果已经形成此种格局，非要垄断也尽量做好一点，要去以市场正常的思维来制定供应策略，做出市场相应行为，别因为官员个人的考虑走出反市场规律的路。否则，就要问一句，到底是土地市场还是土地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