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澍:用中国建筑与世界对话

提要:王澍:我看过一个评论,影响中国城市未来走向的两大标志性建筑,一个是北京CCTV大楼,一个就是象山校园,代表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向。王澍: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扪心自问,我们学的西方的东西远远多于中国的东西,我们喜欢谈论中国的传统,但我们对中国的传统基本不了解,都是泛泛的。

  2012年普利兹克建筑奖于北京时间2月28日揭晓,49岁的中国建筑师王澍获得了这一全球建筑领域的最高荣誉。普利兹克建筑奖每年度授予一位杰出建筑师,被称为“建筑学界诺贝尔奖”,此前唯一获得过该奖的华人建筑师是贝聿铭。

  普利兹克建筑奖给王澍的评审词是:“王澍在为我们打开全新视野的同时,引起了场景与回忆之间的共鸣。他的建筑以强烈的文化传承感及回归传统而著称,不直接使用历史元素,却又能够唤起往昔。”

  王澍建筑观之“寻找中国”

  记者:之前准备了很多问题,但是在刚刚看过象山校园后突然觉得无从问起,那种震撼无法用言语来描述。能不能先谈谈您设计象山校园的理念?

  王澍:我看过一个评论,影响中国城市未来走向的两大标志性建筑,一个是北京CCTV大楼,一个就是象山校园,代表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向。我很高兴象山校园能够代表另一种方向。当时设计这座校园的想法是恢复带有中国传统书院气息的大学,一般古代书院都是在山边,一个院子,它不只是建筑,更要和它的理念有关,有导师、有学生,没有入学考试,没有毕业考试,随时可以进来,随时可以离开。就像孔子带着一群弟子流动变化,有点理想主义,但奠定了一个大学的基本气质。

  记者:您现在每天在这个校园里工作、教书,呆在您自己设计的建筑里面是什么感觉?

  王澍:感觉满松弛的,可以呆得住,这说明我自己发生了变化。早期我的建筑风格受鲁迅影响,设计就像高山和匕首,强烈得连我自己都不能忍受。后期沈从文对我的帮助特别大,我认为中国的建筑师看这个时代需要某种带有超越性的视野,沈从文在《边城》里有一段描述,当时苗族人起义,清军去镇压,完后在凤凰城头上挂了几千颗人头,凤凰城边的水被血染红了,接下来他写了一句阳光仍然灿烂,青山依旧。他不是在那里谈论斗争,他在想更高一层的什么东西是更持久的。我的方法我觉得完全是可能的,不仅在中国,包括在国外,只不过针对某一地区不同的特点,它的现实,生活状态,施工方式等,要做因地制宜的调整,但基本思路是可以跨越国界和地区的、包含不同方向的追求和可操作的具体做法的实验。

  记者:您设计的建筑给我的感觉是,强调中国传统,但仍有强烈的西方现代主义色彩,并非传统的中国式建筑?

  王澍: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扪心自问,我们学的西方的东西远远多于中国的东西,我们喜欢谈论中国的传统,但我们对中国的传统基本不了解,都是泛泛的。传统你必须真的扎进去,对具体的某一件事情具体地了解,才可能开始谈论传统的问题。否则这种传统的谈论永远都是人造的,假装的,空泛的。

  记者:中国的城市很容易接受西方建筑师的作品,但中国的建筑师让西方接受的难度要大得多,需要如何调整这种观念?

  王澍:很多中国建筑师都害怕赶不上国际潮流,所以拼命追赶。但真正的流行一直在变化,都是在自己不同的文化领域原生出来的领先的东西。所以如果坚持按照本国的文化理解去做,反而容易被别人理解,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个特点。这两年我花大量精力在全世界做巡回演讲,发现大家特别渴望了解中国的建筑,包括中国现在的状况,这需要更多的交流方式才能获得。

  王澍建筑观之“回归古典”

  记者:在东方和西方两种建筑观念之间,您是如何找到平衡点的?

  王澍:我的理解是,在今天全球化的时代,你更要有自己鲜明的自觉性和特征,才可能在全球化当中有你的位置。你不坚持自己的文化特征,不爱护自己的文化,你就没有办法保持平衡。每种文化有它发展的脉络和源流,有一种观点认为,我们贫穷落后是因为我们的文化不好,五四时期的学者普遍抱有这样的意识,这对今天流毒甚深。当我一开始明显转向中国传统的时候,也就是2007年象山校园建成的时候,很多人说这个人跟世界切断了联系。质疑的声音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包括业界的评论,说我去探讨中国建筑,就意味着已经背叛了现代建筑的传统。但这是我的选择。

  记者:能描述一下您的性格吗?

  王澍:我有时候说,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生在17世纪,我曾经跟李渔见过。我不用互联网,不用电脑,说老实话,我一直在保持自己那种内心的平静,不管外面刮风下雨,保持这种平静是最重要的。

  记者:实际上现在人们也慢慢意识到,没有历史的新是一种对文脉的切割?

  王澍:我在很多设计中都用过的瓦爿墙就来自于传统,但这么大的面积和高度,与混凝土技术结合起来,就不是传统了。我曾经有四五年的时间参与宁波的历史建筑保护,宁波曾经拆过一幢普通民宅,那个宅子里唐代的砖头都有,我发现中国很多建筑都是这样,我称之为“循环建造”。你拆一幢老房子会发现唐宋元明清所有朝代的材料,节约材料是我们的美德,过去我们每次拆掉一幢房子都会用拆掉的材料重新建房,而不是简单地把它抛弃。不同的瓦片,整张的、二分之一的、四分之一的,都被砌在墙上,砖瓦的碎屑被填充在里面,干净彻底,每一面墙都像现代的抽象画,还不止是普通工匠的水准,工艺达到了艺术大师的程度。今天我们中国人连20年前建成的建筑都当旧建筑开始拆除,这种节约材料和回收建造的可能性就更有价值。

  记者:看过在象山校园您使用这些砖瓦,感觉经历了数百年,这些砖瓦都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美感?

  王澍:我觉得中国的传统文化很重要的就是对时间的诗意体会,旧材料为什么被大家珍爱,它里面是有文化含义的。原来传统文化最大的特征就是丰富的多元性,光砖头浙江省就有80多种规格。砖头瓦片全都是最简单的,我感兴趣的是它们像语言一样没有说语言哪个词、哪个字看不懂,但你把它们通过写作方式叠加在一起就会发生变化。当你想了很多,提笔去写的时候,它可能会帮助你找到文字的腔调,一旦开写,这里面发生的变化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记者:在大量历史建筑被拆除的这个时代,建筑师实际上站在了保护记忆的第一线?

  王澍:是这样的。我们当年看梁思成和林徽因为《中国古代建筑史》写的序言,对当时的保护状况已经潸然泪下,如果他们看到今天这种状况,又会如何呢!不单是传统的建筑,包括八十年代以前的大量建筑遗存,按照我的观点都是要继承的传统。比如我做宁波美术馆,原来是废弃的航运大楼,我提出改造的建议,省了一半的钱,又保留了传统。

关键词:王澍  普利兹克  混凝土技术  建筑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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