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矿山修复，这样为大地“疗伤”
“新晋网红‘小九寨沟江浦分沟’山清水秀，满眼都是春天里的治愈系颜色。”五一假期，南京市民梁忠燕来到位于南京市浦口区的“老母猪沟”打卡。鲜为人知的是，这里曾经是关停的里口矿，经治理后形成一处“翡翠湖”，因景致独特而意外走红，慕名而来的游客络绎不绝。
2001年起，南京逐步关停露天采石矿山并开展宕口生态修复，2019年又重点攻克其中的长江经济带废弃露天矿山生态修复任务。如今，结合周边环境宜农则农、宜林则林、宜游则游，昔日“生态疮疤”变身良田、林地、公园。“十四五”期间，该市剩余的130多个废弃露天矿山将全部完成生态修复治理。
从采矿到种树，“修山”门道多
曾长期在地质部门工作的胡国长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和花草树木打上交道。如今担任省山水环境建设工程有限公司常务副总经理、总工程师的他，工作内容主要是为“生态修山”制定方案。
4月27日，踩着雨后泥泞的野道，记者来到位于珍珠泉景区北侧、丁家硵水库旁的丁脑赵建采石宕口前，这里是浦口区首个长江经济带废弃矿山生态修复项目现场。经过近三年的滋养，大部分破碎的山体已被刺槐、马棘等植物染绿。只有破坏最严重的一面山体坡面，因条件所限，还有部分岩石裸露。
“晴天尘土飞扬，雨天遍地泥水。”老山林场东部林管区护林员韩德意回忆说，曾经有两家企业长期在这处宕口用炮头、炸药开山采石，爆破时烟尘漫天、山石乱飞。爆破后的石块被放入石料粉碎机，粉碎成石子后由卡车运走。2008年宕口关闭时，留下伤疤遍布的山体、满地的碎石和黑臭的沟渠。
2019年，生态修复工程开始，第一步是消除地质灾害隐患。由于坡面太陡，机器上不去，几乎都是依赖人工作业。工人们爬上近百米高的山顶，绑好安全绳，像清扫楼宇的“蜘蛛人”一样，清除山体表面松动的浮石，再通过削坡消险、挂网防护等工程全面消除坡面隐患。
第二步是采用较为先进的挂网客土团粒喷播技术，让草木在高陡边坡上得以生根。“将含有植物种子、肥料、土壤、稳定剂等比泥浆还稠的混合物喷向山体，附着在坡面上。这样产生的绿化效果显著、持久性长。”胡国长说。喷播的植物种子有刺槐、紫穗槐、多花木兰、马棘等，工人们还穴植了黄山栾树、枫香、高杆女贞、紫叶李等，撒播的花草有苜蓿、非洲菊、紫松果菊、虞美人等。“再过几年，这里又是另一番景象。”胡国长说。
修复山体本身，辅以周边黑臭水体治理、宕底生态平整等措施，丁脑赵建采石宕口生态修复当年启动当年完成，治理面积超过12万平方米，总投资约1000万元。重塑破损山体的同时，宕底废弃地经过治理也“变废为宝”。老山林场规划建设管理办公室主任丁朝友介绍，丁脑赵建矿宕底目前平整出来的土地，其中38亩有望转为耕地，按照浦口目前的地价有望实现2660万元的经济效益。
“如今，除了天上飞的老鹰，山里野猪、獐子、野兔明显多了。”韩德意说。
矿坑变“桃源”，游客纷纷来
“老母猪沟”意外走红后，更有了一个可爱的名称——“猪猪沟”。谁能想到，这里曾经是一处废弃矿山，无序开采带来满目疮痍，大量废弃土石堆随意堆放于宕口内，环境状况堪忧。2020年,老山林场对里口矿进行生态修复治理，消除安全隐患，种植乌桕等树木，周边环境得到较大改善。
“老山林场调查发现林区全域内共有12处废弃露天矿山。”丁朝友介绍，目前，除一处自然恢复的废弃露天矿山外，老山林场共完成包括里口矿、丁脑赵建矿在内的8处废弃矿山生态修复工作，治理面积48.097公顷。剩下的后圩8号、9号矿等3处矿山治理，力争今年修复到位。
千疮百孔的矿山宕口蝶变“桃花源”，在南京还有不少成功案例。
每逢周末，南京汤山矿坑公园都是人潮如流。山体最大的废弃矿坑——龙泉采石场，经过生态修复和造景，成为休憩露营、探寻荒野、欣赏自然美景的好去处。这里开业第一年就接待游客约53万人次，营收近千万元。汤山矿坑公园在自然保护和生态修复的理念下形成以地质、环保、自然为主题的研学基地和相应研学课程，深受青少年喜爱。
老山东南麓，2016年7月，上海华昌集团出价6600万元摘得矿坑用地，次年又以5.85亿元取得645亩废弃工业用地，一体打造矿坑蜂巢酒店和“龙之谷”大型主题公园。蜂巢酒店2020年接待游客11.6万人次，实现营收3200万元。“龙之谷”主题公园去年开园头一个月营收已过千万元。这也成为南京引进社会资本修复矿山的成功范例。
江苏园博园所在地曾是孔山矿和茨山矿片区，园内的“云池梦谷”景点曾是一处巨大的采石宕口。中建八局总承包公司借助9个深浅不一的矿坑崖壁，打造国内首个矿坑“水下”植物花园，将废弃矿坑变为五彩斑斓的梦幻世界。
为大地“疗伤”，是生态文明建设绕不过去的一道坎。南京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国土空间生态修复处处长史伯强介绍，南京共有260多个废弃露天矿山需要生态修复。至2021年底，已修复废弃矿山127个，总面积11445亩(总占地面积9780亩)，投入资金6.79亿元。新增绿化面积393公顷，形成复垦指标1905亩，盘活利用存量建设用地2175亩。其中，62个长江经济带废弃露天矿山生态修复项目全部完成，总修复面积440公顷，目前顺利通过省自然资源厅组织的专家验收。
“长江经济带废弃露天矿山生态修复，新增林地、草地等绿地面积达170公顷，初步估算增加年固碳能力约1090吨，产生良好的生态、社会和经济效益。”史伯强解释说，首先是生态效益，固碳能力的增加，有助于保障整体生态系统安全、提升服务功能。其次是社会效益，整治修复有效消除地质灾害隐患，保障人民生命财产安全，营造良好的人居环境。最后是经济效益，恢复可供利用的建设用地135公顷，形成(恢复)耕地面积95公顷。部分项目优化了乡村国土空间开发格局，助推美丽乡村建设，助力乡村振兴。
探路新机制，湖山更美丽
按照“谁破坏谁治理”原则，矿山治理责任本应在企业、矿主，无主矿山的治理责任在地方政府。不过因历史上矿产资源开采管理粗放，地方政府大多未与原矿主明确修复责任，加之绝大部分原矿主难以追寻，导致修复责任只能由地方政府承担。如今，承担主体责任的区级政府、街道，很难独自应对矿山修复治理费用高的难题。
据测算，采用工程措施修复废弃矿山，平均1平方公里约需近亿元。南京62个长江经济带废弃露天矿山生态修复项目治理费用达3.3889亿元，其中中央、省级补助约2.4亿元，剩余的由南京区级财政承担。
新产生的土地指标可通过增减挂钩政策为财政创造收益，如南京复耕单体面积最大的治理项目——六合团结砂矿，治理、报批后多出来的500亩耕地，增减挂钩后取得的建设用地指标，按六合地价来算收益达2.5亿元。按每年每亩500元流转费计算，每年为村集体增收25万元。这个矿的治理共投入5000万元，扣除补助资金，六合区财政只掏了一半。
但并非每个矿的治理都能整出如此多的土地。史伯强介绍，矿区修复中，除了恢复的可供利用的建设用地、耕地外，规划和自然资源部门还把视线投向废弃矿山内的残留资源。这些残留资源，包括当年开采后留在宕底的碎石以及清除危岩、清除残山等过程中产生的石料。
南京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南京市财政局日前联合出台《关于加强工程建设项目和整体修复项目施工采挖砂石管理的通知》，为残留砂石资源再利用指明方向。按照目前的市场价格，100万立方米约240万吨建筑用砂石料，如果直接利用将产生9600万元收入；加工后每吨价格约达110元，收益翻番。随着在实践中的不断完善，这种治理模式有可能成为调动区级政府推进矿山修复、弥补财政资金不足的重要补充方式。
砂石资源属于国家所有。“针对修复废弃露天矿山的砂石资源，南京试点通过市城建集团旗下的南京市建筑用品利用交易平台进行公开拍卖，拍卖所得都归当地区财政，并优先用于矿山修复和地质灾害治理。”史伯强透露，六合区初步拟定将竹镇盘山林场内6个未修复的废弃露天矿山中残留的砂石资源全部再利用。
“十四五”期间，南京市剩余的130多个废弃露天矿山将全部完成生态修复治理。据初步测算，这130多个废弃露天矿山全部修复还需要10亿元。“南京也会探索更多的利用方向，比如南京凤凰山铁矿拟在生态修复后发展康养项目。”史伯强透露。
专家建议，矿山修复应该打破思维束缚，在更加广阔范围内进行探索，努力形成“政府主导、政策扶持、社会参与”“开发式治理、市场化运作”的矿山环境治理新机制，为社会资本进入矿山修复行业提供条件。省委办公厅、省政府办公厅日前印发《江苏省建立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实施方案》，提出鼓励盘活废弃矿山等存量资源。“建议把矿山生态补偿修复纳入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的考量，在地方生态系统生产总值GEP考核中有所体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