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承冈:乐观造城 建筑与城市的对话
失去了太多本应经历的思考,而追求裸身奔跑的快感
地产界: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中国建筑的迅速发展,建筑事务所也取得大发展,是不可多得的10年,您经历了这中间的发展与变革,这十年设计界有何变化?您所在的事务所又经历了哪些机遇?
杨承冈:不论在哪个行业领域,企业的每一步发展和变化与社会时代变迁都是密不可分的,中国这10年的改革变迁,最大的变化不单单体现在经济实力和物质生活,更是体现在社会文化和人文精神的转变上,这其中有积极的因素,也有不太理想的因素。城市的膨胀变革和建筑的飞速营建是上述变化的一个突出表征,某种程度上它的变化速度让我们有一些心存忧虑,因为我们失去了太多本应经历的思考的时间,而更多地追求裸身奔跑的快感了。10年前我们会花相对多的时间去专心研究一个建筑空间应有的组成和发展,10年后我们相对越来越只能去抓住建筑的简单表皮变化了,因为城市和建筑发展的列车几乎是呼啸地疾驶而去。因此,抓住时间变化几乎是我们需要面对的最大挑战,所谓的建筑流行风格在上世纪可能还能维持5年左右,现在不超过2年就会有新的名词产生,建筑技术产生的冲击效果远胜于建筑空间的精巧和城市文化的传播。
中国的建筑发展10年间经历了几次潮涨潮落,每一次短暂的停滞期恰好都给了我们很好地反思的时机。我们一直希望自己能够慢下来,一方面可以细细享受生活的本真,留住时光的记忆,一方面也可以去把握一个城市的脉络,一座建筑应有的动人之处。我们曾经也拼命奔跑过一段时间,花样翻新地去堆砌,或者是简单地复制,但不久我们发现不能再这样跑下去了,大家都在跑,渐渐都会挤到死胡同里。于是我们尽可能地选择去关注建筑与城市文脉之间的关联,去关注建筑对社会文化所造成的积极影响。我们从更注重单一的建筑表现,发展到更注重建筑环境和城市发展,我们开展的项目也从更多的住区、商业公建,转变成混合型城市片区、城市综合体类型,即更积极地参与到城市化建设的过程中。
地产界:这10年间,各地都在做造城运动,如何做好城市规划,做好建筑?你认为建筑应该如何与公众发生关系,你如何理解你身处的城市与建筑?好城市应该是怎样的?
杨承冈:的确,由于中国各级城市土地财政的畸形发展要求,造成运动在各地轮番上演,老城和新城成为不平衡的发展两方,人力资源、社会资源、城市基础设施资源被硬性的分割开来,大多没有形成一个良性的互动循环,成为一种不理想的幻影,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们的城市缔造者片面地为了追求所谓的城市新形象,而忽略了城市建设和发展的规律,用大跃进式的方法,抹杀了时间和文化在城市中的价值。
建筑是社会历史发展的承载物,它的表现是综合性的,不同的发展历史时间段,人们评价建筑的空间、装饰、环境,会随着不同的感受、认知、体验发生变化,但建筑的核心理念和价值是始终延续的。传统的中国建筑由于受到中庸的儒学文化,和相对内敛的慢生活方式影响,从大型宫廷建筑到普通民居均比较封闭,相互之间的交流不充分,但重视人和自然的关系。现代社会人与人的交往大幅度增加,生活节奏加快,空间的流动性要求提高,城市空间变得越来越开放,建筑的多样性不断增加,原有的城市格局被打破,自然环境被压缩,城市公共空间、人居、自然景观被割裂开,放置在不同的区域,而不具有原来的共生感,这就是现代建筑造成的后果,也就是所说的建筑时代特征。就象我们每天会面对日新月异的资讯爆炸,电子革命一样,我们所处的城市也被快速生长的各色建筑冲击着,我们像被城市核心区超过200米,300米的超高层建筑无形压迫着,也被许多怪异的大体型的建筑物震动着,但建筑设计师有时更应当跳出这样的节奏去思考,不能完全被这样的时代发展牵着鼻子走。现代城市不应盲目发展这样的建筑,我们应该把握住建筑应有的原则,我们的设计应该做到“适合一个城市的文化环境,适合一个城市发展的趋势,适合建筑功能的需要,同时适合建筑的特征”,在此基础上我们再试图做到适度的超越,既不过多地求新求怪,但要能够充分展开空间的想象。我们的设计注重建筑空间的组合和流动,注重城市文脉的传承和持续发展,把人文的因素放在首要位置,我想这是最符合时代要求的。
地产界:您觉得未来城市空间发展趋势应该是怎样的?你是城市乐观主义还是悲观主义?
杨承冈:我在法国留学期间研究的就是建筑的可持续发展和利用,欧洲的城市普遍十分重视城市文化的延续发展,注重城市的记忆,而国内由于出现过若干次建筑思想的断层,又经历了过多的超正常速度的膨胀式建设,因而众多城市的肌理和文脉遭到了破坏,十分可惜。现在我们国家不论是南方北方,还是沿海和内陆,城市的模式几乎雷同,如果短时间内经历几个城市,人们会不自觉地产生恍惚感。大片的旧城区由于人口密集,房屋众多,很难安置而被搁置,与此同时,从政府和开发商都更愿意去规划和开发城市的新区,但并没有充分地论证这样的新城是否必要,这其中无形中造成了大量的盲目建设和不必要的浪费,城市本身的特征和形体也遭到了极大地破坏,很多的破坏是完全不可能补救的,非常令人痛心。其实低碳生态的理念更应当运用在城市合理发展的过程中,许多旧城区经过合理地规划是完全可以焕发出生机的,产生新的价值的。北京的胡同四合院不是被拆除,而是更新利用,赋予新的功能;一些废弃的厂房建筑如果被相对集中地保留治理,是完全可以具有新的价值的;湖水及其周边的各种形态的植被应该尽可能地被循环保护,而不是被建设,同时这些具有历史记忆的建筑可以很好地起到文化传承的作用。人们总是愿意在回忆中产生的时光中穿梭,我们,作为建筑设计师应该帮助人们对城市,对这里的环境和曾经发生的事情,留有完善的记忆的,这样才能做到最佳的持续发展。
建筑是一种工程美学,它集合了众多技术,包括生态环保的种种措施,但是成为真正的属于这座城市的建筑,需要倾注时间的沉淀,良好的空间对话和对人文态度的反映。我们一直希望我们的作品是能够成为一个城市的自然肌理和文化延续的。伴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和社会意识的加强,我相信城市的复兴是会在不远的将来实现的,如果基于我这样的信心和我们作为专业人士一直不懈的努力,我应该是保有乐观的愿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