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丹村改造缘何一拖十二年

  水泥,大片大片剥落,裸露出锈迹斑斑的钢筋;裂缝,爬满墙壁,大到拳头能伸进去。23岁的鹿丹村早已风烛残年,老朽不堪。很多年前,这个深圳曾经最显赫的官员名流村,谁能想到沦落为如今境地,到处是危房。一次台风,一场大雨,都会让住在这里的人们胆战心惊。

  地处城市核心区、拥有24栋房的鹿丹村曾住着处级以上官员250人,更曾住有深圳各界诸多名流。却因建造时使用了含有大量盐分的海沙,建成不久即破损严重。12年前,时任深圳市长拍板决定鹿丹村推倒重建;12年后,这里依然没有动工的迹象。“我今年77了,还能等多久啊。”昨日,鹿丹村业委会副主任巫逸仙叹息。很多老人已经在漫长等待中,随风离去。

  “全国第一文明社区”的没落

  鹿丹村位于深圳滨河大道边,与香港仅隔一条深圳河。她并不老,在1987年开发建设、两年后全面竣工,是深圳的大型福利住宅小区。现在的人已经很难想象,这个如今破败不堪的小区,曾经多么显赫。

  陈克仁,鹿丹村现任业委会主任,是最早入住鹿丹的人员之一。他当初是深圳信息学院的教授,“能进鹿丹村非常不容易,大帮人排着队等”。在单位表现十分优秀的陈克仁是幸运的,单位里通过层层综合打分,给他在鹿丹村分了一处三居室。鹿丹村竣工后,给各个单位安排一些房子,各单位表现出众的人才能入住这里。

  鹿丹村的老业主们说,当初能分到鹿丹村房子的,不是老革命,就是工程师、政府干部,总之是当时深圳的各界名流。甚至毛泽东的女婿孔氏一家也曾在鹿丹村住过一段时间。而小区里的军队干部楼,是供给军队团级以上的转业和离退休军官,至今住着原东江纵队高官的后人。

  根据早年统计的资料,鹿丹村房子24栋,每栋7层,共住1280户人家,其中处级以上官员250人,大学以上学历居住者1500人,离退休干部150人。在当年,村里的12栋号称“局长楼”。每到逢年过节,12栋楼下,送礼的车要排成长队。

  无疑鹿丹村是当时深圳最高档的小区,并曾被评为“全国第一文明社区”。但居然在建设之初便存在严重隐患。入住不久,小区的住户们便发现,楼板开裂、墙体裂缝等,一到雨天渗水不止。

  参与建设小区的高级工程师刘维清说,根源是当初建设时用了大量海沙。在那个年代,并没有明文规定,禁止海沙大量用于建筑。

  除了墙体密密麻麻的裂缝、雨天漏水,更可怕的是地基下陷。当年,鹿丹村人们没有想到,海沙建筑的苦果竟让他们尝了那么久。久得让人窒息。

  逃离鹿丹村

  2000年是鹿丹村历史上一个重要年份。在鹿丹村人持续不断,各种途径的投诉下,这一年夏天,初到深圳不久,时为代市长的于幼军冒雨视察了鹿丹村。(来源:南方都市报 南都网)

  当年6月,不堪“渗水危楼”之苦的60多位鹿丹村村民联名致信时任深圳市代市长的于幼军。不久,于幼军市长造访鹿丹村,特别对两户渗水严重的村民家进行了实地调查。看到村民们全家“抗洪”的情形,于幼军心情十分沉重。更让他震惊的是,鹿丹村已然未老先衰,由于海沙腐蚀,大量钢筋裸露生锈,且一些住户家中的楼板出现断裂。

  在听取村民的意见后,于当场拍板10天之后拿出鹿丹村改造方案交付村民讨论,3年内彻底改造完毕。在半年多后,深圳市政府常务会议通过了鹿丹村的拆除重建方案。似乎一切尘埃落定,但鹿丹村人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在拆迁补偿问题上,业主和政府部门一直谈不拢。

  在2004年左右,部分业主曾和原住宅局下边的鹿丹村拆迁办公室人员发生激烈冲突。这个办公室设在鹿丹村里,“业主们冲到办公室,把牌子砸了,赶走工作人员,一位负责人也被村民追着跑,仓皇逃出鹿丹村。”这一幕虽然时隔多年,但却牢牢印在鹿丹村业主和住房建设系统不少官员心里。

  激烈冲突爆发的原因,主要是当时部分业主对拆迁方案不满意。赶走了拆迁办官员。其间又经历了深圳政府机构的多次大规模改革。

  鹿丹村改造,像一艘破败不堪的老船,搁浅下来了。而风吹雨打,让村子日益衰老。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原业主搬离鹿丹村。有人在外边买了新房子,举家搬走了;有人找了关系,重新拿到别处的福利房,有人给子女在其他片区买了商品房,跟随子女一起住……

  逃离鹿丹村的风潮在悄然上演。尤其是名流,基本早就走光了,“有钱有门路的,早搬出去住了。”如今,村里住的大多是租客,只有少数业主仍然坚守在这到处是裂缝的家园。他们大多是老人,不想挪动了。

  正如今年77岁的巫逸仙老人说:“我没有别的房子,也没有出去租房。只好守在这里。”

  “官改”“商改”路彷徨

  当2001年,市政府常务会议通过鹿丹村拆除重建的决策后,面临的最大问题无疑是资金。当年曾承担鹿丹村重建方案前期调研的一位官员认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资金始终是问题的焦 点。作为由市政府决定的首个推倒重建的小区,鹿丹村无疑将成为今后同类问题解决的效仿对象,而类似的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之前的住宅小区在深圳约有150到200个。因此,有关方面不得不慎之又慎,资金平衡是前提也是难点。

  谁来主导拆除重建?政府还是企业?在鹿丹村等待拆除重建的历史上,这点几经摇摆。

  在2003年前,鹿丹村改造一直尝试用政府主导方式来进行。不过此后随着资金缺口过大,以及拆迁办和业主间发生冲突,为此焦头烂额的政府开始考虑退出,想采取商业开发主导的模式改造鹿丹村。

  占地面积7.54万平方米的鹿丹村片区,对面的幸福里最高房价如今已达四五万元/平方米,而相距不足千米即是密布甲级写字楼的地王大厦、京基大厦片区。这样的黄金地段对房地产商当然有吸引力。

  不过,由于面对业主需要的补偿条件,房地产商计算认为不赚钱。随后,政府又想把鹿丹村改造和深康村一块地皮绑定在一起,让开发商以深康村地皮开发的收益来弥补鹿丹村重建的支出。这是2008年。但在金融危机、房价下跌的背景下,开发商依然担心划不来,不愿接手。

  2009年,随着深圳政府机构大部制改革的完成,鹿丹村的改造模式重新回到政府主导模式,由新组建的市住房和建设局负责。包括《鹿丹村片区综合改造工程土地整备房屋拆迁补偿安置方案》、《鹿丹村片区综合改造工程房屋拆迁补偿安置实施办法》以及调整后的鹿丹村片区综合改造工程规划设计详细蓝图向鹿丹村人公示。对鹿丹村改造的拆迁补偿、安置,以及具体规划设计进行详细阐述,如“拆一补一”原则、增购面积限制等。

  永恒的拆迁补偿难题

  市住建局2009年底正式从原国土局手里接过鹿丹村这个烂摊子,确定政府主导改造。而其实,当时很多政府官员心里也很没底:“目前还不好估算这个项目政府要投入多少钱,但贴钱是肯定的。”

  到2010年4月,鹿丹村片区综合改造管理办公室正式挂牌运作,这意味着鹿丹村改造工作进入了一个实质性操作的阶段。这是部分业主和原住宅局下边的鹿丹村拆迁办公室人员发生激烈冲突之后的6年。

  改造办重新入驻,当时市住房和建设局分管副局长洪海灵乐观估计说,现在专职机构有了,专职人员也有了,预计年内,鹿丹村会动工。

  在市住建局层面,也把鹿丹村改造列为年度办理的民生实事之一。一切看起来,似乎进入了轨道。鹿丹村人也兴高采烈起来。

  但是过了一个年底又一个年底,滨河大道边上的鹿丹村依然静悄悄,没有任何动工的迹象。鹿丹村里,标志性的“斑马”裂缝在一年一年地加深。用钢架子和木条顶着的楼梯,钢架子已经有些松动。小区里,还是随处可见墙体大片石灰、水泥脱落,钢筋裸露出来。

  2012年已经过去一半了。鹿丹村的老业主们还在等待。

  卡壳的依然是拆迁补偿问题。原定的一比一补偿,一些业主不满意。改造无法进展。政府官员们诉苦:“我们不是开发商,我们干这事情都是贴钱的。”而对于业主们来说,从现在多层楼推倒,重建为高层楼,密度提高,想要多一些的补偿也在情理之中。

  尤其是,当岗厦改造、大冲旧改不断爆出造就亿万富翁时。前段时间,几步之遥的南园新村旧改,万科、佳兆业两巨头争夺,竟然爆出1比1.4的补偿宣传。

  鹿丹村片区综合改造管理办公室也坐不住了,紧急召集业主代表开会,声明南园新村的改造尚未得到政府批准。有关补偿的宣传还很遥远。

  但是,在罗湖,已经进入了拆迁阶段的木头龙社区,拆迁补偿也已经到了1比1.3.这些消息,不能不让鹿丹村的业主们犹豫。

  不过,这个村庄的改造,又不同于一般旧住宅区的城市更新。毕竟,这是一个拖延了12年的重建项目。

  “现在烂的地方更烂了,真的是很危险。”77岁的巫逸仙老人昨日不住念叨,不能再等了。一些老人已经离去,一些老人已经卧病在床。更多的业主搬离鹿丹村。

  鹿丹村的改造泥潭,何时能破解?

  昨日,鹿丹村片区综合改造管理办公室的相关负责人说,目前仍没动工时间表,市政府过段时间开会讨论这个问题。

  一拖12年没有动工,改造历经一个生肖轮回,下一个12年会怎样?

  南都记者周昌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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