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涟源一乡村因滥采煤遭“灭顶之灾”
“长桥”噩梦,母亲河被污染,村民讨说法被打,诉冤无门。
湖南省涟源市湄江镇长桥村是一个没有希望的乡村。村民身处农村没水喝,农田不能灌溉,房屋开裂觉睡不安稳。
更重要的是,长桥村在2013年2月21日被湄江镇镇政府书面指责,“近年来,该村村级组织比较涣散,战斗力不强。”
事因缘于该镇一煤矿:国营矿转私采煤引发当地环境恶化。
公开资料称,1971年开办的沙坪煤矿原为市属集体企业,2003年改制为合伙企业——沙坪煤业公司(下称“沙坪煤业”),煤矿开采区主要集中于长桥村辖区。
村民邱有武爆料,时任长桥村代理支书李雄辉、村民龙正芬、李和健(李和俭)三人在娄底市密商要将沙坪煤矿控制在1240万之内拍卖成功。
更多秘密随后被公开。李和健向2人许诺,只要拍卖成功,就给李雄辉和龙正芬400万元好处费,由于暗箱操作,李和健最终以888万元一举中标,成了沙坪煤矿新的掌舵人。
邱有武称,李和健之后强行霸占村60多亩土地,之后不顾一切地盘剥资源,违规生产,导致长桥村民多数房屋开裂,生活、生产用水困难。
近期,记者进行了调查,目前长桥村已无地下水资源,现有自来水饮用工程无法满足日常需求。
记者发现,该村部分房屋已开裂,个别房屋内出现天坑。村民李祖乾称新修房屋成本剧增,地基需用加粗钢筋和水泥浇筑,另一村民说,长桥村有栋并不大的3层楼房竟修了400多万元,光地基用了近40万元。
在村头,村委会修建一栋公屋随时供给房屋有安全隐患的村民。
天坑不是涟源市伏口镇独有,之前有媒体曝伏口镇出现多个天坑。在通往长桥村的公路上也曾出现一个大坑,当地迅速行动填埋,但仍有痕迹。
沙坪煤业排污、滥采给长桥村影响巨大。
邱有武说,父亲邱先正目前住在医院,母亲在拘留所。
谈及沙坪煤业,村民叫苦连天,邱有武回忆,2003年8月27日,李和健正式生产第二天便将煤矸石直接倒向长桥村附近的涓水河,群众阻止,李和健则请来30多人,打伤村民6人,李祖岩、龙赵初两人被打成重伤,龙海波被打成轻伤,龙海力、李抚都被打成轻微伤。
肇事者未被追责,沙坪煤业继续生产。
村民向多部门递送报告反映情况,涟源市驻沙坪煤矿调查工作组组长李福喜在长桥村村民代表大会上表态:“你们再闹,那我们就用铁的手腕搞得你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邱家诉冤老少6口被拘,3村民“涉枪”被判刑。
之后几年间,长桥村民多次向有关部门诉冤,有多位村民被拘,理由啼笑皆非。
村民邱先正一家老少6口都因诉冤被关押,邱先正的孙女仅9岁。
2013年3月5日,邱先正的妻子邱问珍再次被治安拘留,被抓当天,她曾到娄底市信访局送报告。
邱问珍家属未收到当地任何法律文书,邱问珍的儿子邱有武仅接到干警电话,“按照惯例,公安局的书面材料要母亲出来那天带回”。
邱问珍年前只身去北京反映情况,邱有武得知,当地官员因此挨骂于是抓人。
作为老党员,邱先正始终相信正义会来临,虽然他现在仍睡在病床,生活无法自理。
邱有武介绍,沙坪煤业于2010年初发生透水事故,村房屋、田土、井水、河流全部损坏,但沙坪煤业和政府置之不理,敷衍群众。
邱先正家房屋开裂,他开始维权,4月18日,李和健、湄江镇政府政法书记肖志葵等与长桥村14名村民代表达成协议:允许沙坪煤矿正常 生产,但沙坪煤矿必须赔偿村民所有的损失。涉及生产、生活用水,房屋补偿。
然协议成一纸空文。6月19日,村民李祖乾等人询问肖志葵,肖志葵回答:“老革命,这种协议是不可能兑现的。”肖志葵给李祖乾出了个字谜:一个“口”加一个“共”是什么字?是个“哄”字,李祖乾当即批评肖并向镇主要领导反映,但肖说“我们基层办事就这样。”
邱有武称肖志葵嚣张是有理由的,光他的座驾是超过30万元的大众CC轿车,基层干部哪来这么多钱?
协议之后被更改,2011年初村代理村支书龙少平约请组长至李和健家重新签订协议,推翻原来的协议,每位组长得到600元好处费,龙少平许诺事成后再给每人3万元。
知情村民愤怒来到沙坪煤业阻工要求重新谈协议,龙少平则哄骗村民邱先正等谈判,最终邱先正被公安带走。
2011年4月,康健的邱先正身抱重病,涟源市公安局治安大队吴红球要求邱有武接人,邱先正得以离开看守所。2012年5月10日,邱问珍和儿媳邱秀桃讨说法要求沙坪煤业停止生产,又被治安拘留。
邱秀桃称,关押期间,自己遭遇干警威胁,被戴手镣脚铐,生病昏厥多次,曾在看守所打点滴。
2012年6月17日,邱问珍再次被治安拘留。邱有武称,其儿子陪爷爷诉冤回家时在娄底市火车站被镇干部邱强掴耳光,随后,其子多次在校门口遭遇镇干部邱盖骚扰。
邱先正、邱先甫等最终因“聚众扰乱社会秩序罪”被判刑,除了邱先正一家外,另有3名村民因“涉枪”被判刑。
多名村民证实,2005年村委会选举时,村民龙细权、龙再林、龙建田未投龙长平的票,龙长平报复委派村民龙躇卖了一支报废鸟铳给龙细权,并向派出所举报。
2006年,龙细权等诉冤回娄底时即被抓捕,龙细权、龙再林、龙建田分别以私购、收藏、持有枪支罪被判刑。
鸟铳事件让村民惊恐。涟源市政法委书记陈晓林曾告之多位村民:“涟源的法律就是我的,你们告到联合国也没用,我要把邱先正关到死,死了就火葬。”
2012年8月15日,陈晓林被免职,调至娄底市委610办任副主任(排第一,主持工作。)
面对如此多村民被判刑,涟源市人民法院及镇政府领导、村干部来到邱有武家商榷相关事宜。
两名知情法官告诉邱有武一家,“这本来是农企矛盾,不能判刑,我们也没有办法,上级领导有指示,我们不得不判。”
镇政府回复被指敷衍上级机关,欺骗村民。
邱有武被抓过一次,目前其父邱先正在娄底市铁路医院养病。邱有武等在网络发帖要求为家人平反昭雪,给予国家赔偿,并严惩打伤父亲的干警。
湄江镇政府并没有回避沙坪煤业对该村的影响。一份本着“群众利益无小事”回复贴随即出现,时间为2013年2月21日。
该贴称:2008年,水管安装到户,但湄江水厂用户本已饱和,长桥村地势相对较高,导致该村水压不稳定,用水高峰期时无法保障供应。 为此,2个集水池和1个蓄水池被修建,但村民反映,这些设施都形同虚设,没有效果。
李和健经营沙坪煤业近10年,向涓水排放“矿坑水”从未停止,镇政府称排放污水管道等附属配套设施目前正在建设之中。
邱有武已对镇政府失去信心。虽然镇政府称沙坪煤业连续2年对因农田缺水造成的减产损失以1000元/亩标准进行补偿,但村人均不到3分田,口粮在数年前就得外购。
镇政府委托机构对村开裂房屋进行评估,赔偿总额为243.8万余元。但对新建房屋新增成本,村民称“这个政府一点不管。”如不追加成本,新建房屋仍将开裂变危房。事实上,一条高速公路经过长桥村,许多村民必须搬迁重新建房。
湄江镇政府还称对邱先正的事尽了“人道”。
回复称,环境损害引发的矛盾责任主体是沙坪煤业公司,但赔偿归赔偿,煤矿正常生产秩序也要保障,邱先正等以违法对抗来维权,才是事情悲剧的发生。
邱有武不能接受。“10年来,村民多次反映,镇政府至今没有解决问题,包庇李和健,一拖再拖,敷衍群众,动用暴力。人在做,天在看。”邱有武称,做坏事会得到报应。
2005年前后,李和健、龙长平家房屋遭雷击,“花朵”(按当地习俗,“花朵”为房梁正上方神物,掉落意为不吉)被劈掉后不久,李和健下井时被石头击中下半身瘫痪至今,龙长平停放家门口的丰田汽车突然起火被烧。
即使是巧合,两人的遭遇被村民归为作孽太深。
从2012年年底至今,沙坪煤业虽因高速公路修建暂时停产,但维修矿井等仍需作业,酸性“矿坑水”直接排向涓水,这未经处理的水,已经流了十年。
2013年3月9日,年过七十的邱细清与老伴独守家中,他也曾诉冤被判刑,2008年冰灾那年,他与老伴“有幸”喝了一个冬天的“雪水”。(记者向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