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遴杰：美丽丽江岂容黑色GDP添堵
杨遴杰
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博士。《中国国土资源报》、《中国建设报》专栏作家。
春节后来丽江度假，本地的朋友们和我聊天基本都按三部曲进行：先问在北京雾霾中的生活体会，然后夸赞丽江的空气，最后在鼓动我干脆搬到丽江来生活。这种鼓动大概都没带什么实现的期望，更多是为了展示家乡山清水秀的自豪。但他们又都会谈到丽江古城附近的一个电解铝项目，对于项目未来产生的环境影响表示担心，自豪感也少了很多。
丽江作为著名的旅游胜地，与以高污染，高能耗著称的电解铝项目联系在一起，难免会让人担心丽江旅游的前景，这也是网络投票中95%的网民反对此项目的原因。国家在宏观上也反对电解铝项目盲目上马——2009年，国家发改委发文要求各地三年内原则上不再核准新建、改扩建电解铝项目；2011年4月，工信部、发改委等9部委联合印发《关于遏制电解铝行业产能过剩和重复建设引导产业健康发展的紧急通知》，要求各地要立即叫停拟建电解铝项目。丽江当地政府在前几年还在大力宣传电解铝项目，最近却称此项目不是进行铝锭生产而是型材加工，在批复的项目土地用途更显示为技术研发中心建设项目，大概就是由于遏制政策下必须绕道而行。
遏制电解铝产业发展的原因不仅在于其高污染，更主要是由于整个行业产能过剩较严重。按工信部发布的《有色金属工业“十二五”发展规划》，到2015年，我国的电解铝产能要控制在2400万吨。而实际上2012年我国铝冶炼产能已达2680万吨，但全年总产量只有1988万吨。在上述规划中还提出要积极引导能源短缺地区电解铝产能向能源资源丰富的西部地区有序转移，结果引发西部省份大上电解铝项目，根据在建产能估算2015年中国原铝产能可能达到3300万吨。与供给能力的大幅度上升对应的却是市场需求的疲软，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铝产品的需求下降，电解铝价格在15000元/吨左右，与生产成本接近，承受高电价没有自备电的企业甚至出现成本与价格的倒挂。在未来一段时间，国外经济复苏乏力，国内房地产继续高压调控，汽车消费也逐步平稳，铝产品需求难以出现大幅度上扬，产能过剩可能愈演愈烈。
这就不得不要问，一个国家明确限制发展，利润前景悲观的产业项目，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地方要，连丽江都要加入。原因大致有二，一是电能成本在电解铝生产成本中占到40%，如果本地电能过剩，引入电解铝项目，不仅解决电能消费问题，也能降低电解铝生产成品，提高其利润空间。2011年竣工的丽江金安桥水电站年发电量达114.17亿千瓦时，无疑为电解铝项目电能供应提供了保障；二是电解铝项目上马能带来工业产值的大幅提升，丽江2012年全年完成工业总产值 171.3亿元。根据云南铝业发布的丽江项目公告，项目建设总投资近30亿元，建成投产后，每年可实现销售收入32亿余元，无疑会大大加速丽江工业总产值的增长。
一件事情有利有弊，取舍往往在于利弊谁更大。电解铝项目能带来工业产值增加，却可能会影响到丽江闻名世界的旅游产业的发展。不论是网民的反对体现出的大家对旅游胜地可能的品质下降，还是在丽江遇到的基本上每一个人表达出的担忧乃至提出搬离的疑惑，都证明它的负面影响巨大。 2012年，丽江旅游综合收入 211.2亿元，增长 38.8%，两者都超过工业的增长。
丽江的文化旅游业与电解铝，一个是久负盛名享誉世界，一个是与外地比并无绝对优势；一个朝阳产业，国家十二五规划确立为国民经济支柱性产业，一个是国家明确遏制发展；一个是无烟产业，永续发展较容易实现，一个是污染严重，贻害长久的黑色GDP。更重要的是，后者的增长往往会带来前者的衰退，如何取舍，稍微有长远的历史发展眼光的人都应该有明确的答案。
从土地资源的角度来说，土地具有多样性功能，包括承载，生产，景观，资源等。丽江的土地以景观功能取胜，而且已经享有盛誉，为何还要把拥有绝对优势功能的土地用于并无优势的承载工业生产的功能，除了从短期内提高经济总量来解释，实在很难想到其他答案。但是等短暂的提高过后，其负面效果发酵引发旅游业的衰退，乃至总量的减少，是否应该考虑对相关责任人终生追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