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专家呼吁:要像巴塞罗那重建
在中山大学北校区(原中山医学院)内,有一幢红黄色彩的上世纪50年代的建筑特别引人注目,它的正立面上的遮阳板设计仍带有鲜明的“夏氏遮阳”的风格。学校房产科的工作人员很骄傲地说:“现在都还有人来参观这房子的。”
但遗憾的是,曾在1988年中国建筑学会优秀建筑创作奖中成为20世纪50年代广东唯一获奖项目的中山医建筑群几乎荡然无存。
“其实当时拆掉这些楼时,楼的质量还很好的,也还有使用。但是我们校区用地紧张,要发展的话只能拆旧建新。剩下的这两三栋以后也是要拆的”
一墙之隔的中山医附属一院内,夏昌世的巅峰之作工字楼也是因为让位于新建大楼而被“斩”去一半。“我们医院用地紧张,这剩下的一半也是要拆掉的。”医院的工作人员说。
事实上,除了文化公园水产馆这一批建筑因为当时经济条件所限、使用的材料影响质量寿命而多次被改造外,大部分上世纪50-80年代的现代岭南建筑精品都不存在质量问题。
被拆毁、扩建、改造的主要原因还是不能满足业主单位的使用要求,尤其是泮溪酒家、矿泉别墅、白云宾馆等商业性建筑,都为了满足不断扩大的经营需要而被多次不当改造,使其原有艺术价值消失殆尽。
政府没有宣传这批建筑大师作品
“中国文化中一向缺乏对建筑艺术的尊重,在国外,业主要改造房子的时候,往往会找回原来的设计师来设计。我们则会是,‘我是业主,改房子还要问你?’,缺乏对建筑艺术价值的基本尊重”华南理工大学建筑系教授肖毅强的感慨代表了很多建筑业界人的心声。
不仅是业主,就是在全社会历史文化保护意识不断提升的今天,上世纪50-80年代的这批现代岭南建筑佳作也被人忽略。
“对现代岭南建筑价值的认识还停留在专业界,一方面是量比较少,这类作品与公众有距离,比如白云山庄旅舍很少人能进得去,影响了公众的认知。”
实际上,这批建筑大师的作品并非都是“藏在深闺人不识“,像白云宾馆、东方宾馆、泮溪酒家等都是广州人吃饭、喝茶的寻常去处。
不少建筑师都认为,“这与公众的审美趣味有关,古今中外都一样,对手工艺、古典艺术接受程度更高,比如漂亮的砖雕、灰塑。”“现代建筑是素面朝天的美,是简单的几何体,其美学规律比较复杂、含蓄。”
肖毅强还认为:“建筑艺术价值有较长的时效性,往往需经过较长的时间才会被公众认识其价值,也许过了100年,才会重新珍视其价值,惊叹当时如何如何能设计出这样的建筑。这种滞后性,就像我们现在会普遍认同清代民国时期的历史建筑,认为它们是广东建筑文化的“代表“一样。”
“现代岭南建筑的理念尚鲜为人知,谈何重视?”曾经参与白云宾馆、东方宾馆等个建筑设计的著名建筑师蔡德道则指出了这批作品被遗忘、忽略、并且被随意改造的深层次原因:
“由于现代建筑在我国属非主流与“另类”、“不登大雅”,与权势无关,难受重视。甚至作者本人亦不愿提及,更无人揭示其核心思想的价值。又因为受当时经济条件所限,建筑标准低,容易被认为‘小气’、‘落后’。所以也很容易受到不当改造。”
肖毅强指出政府对此也有责任,“政府对岭南现代的建筑大师缺乏足够的宣传、弘扬和保护,如此现象也同样出现在文艺界、艺术界和电影界。结果,大家就会认为广东没文化了”
事实上,就是业主单位也并没有宣传所拥有的建筑大师作品。在这一系列名师作品中,只有友谊剧院,在其门前的大院筑起了一块石碑,说明其设计者及建筑价值:友谊剧院始建于1964年,1965年8月16日落成,由现代岭南建筑创作的杰出代表、中国建筑设计大师佘畯南先生设计。
水产馆、山庄旅舍、双溪别墅等应列为文物
在这批曾享誉海内外的现代岭南建筑精品中,山庄旅舍、双溪别墅被公认为是最能保持、尊重原设计风格,改动最少的。
如今走进山庄旅舍,依然会惊叹于这首个将现代建筑与岭南庭园相结合的建筑之精妙,“有一定现代性、创新性,将传统园林建筑的厅、榭置换成现代功能的饭厅、会议厅等,用现代的功能、现代的形式赋予传统庭园新的生命力,庭园与现代建筑形式融合而不走样,尺度把握很好,算是创举。”华南理工大学建筑系庄少庞对此赞赏不已。
“在广州,古典园林看余荫山房,现代就看山庄旅舍。”肖毅强教授说,“我曾经带德国的建筑师来看山庄旅舍,他们都十分惊叹,说这个建筑在当时国际上都能获奖!”痛惜于水产馆、矿泉别墅等被改致面目全非的命运,肖毅强强烈呼吁应把水产馆、山庄旅舍、双溪别墅、泮溪酒家、北园酒家定为文物。
“因为它们在建筑史上是有首创地位的,定为文物后,改造利用要严格遵守一定的规则,要用谨慎、专业的态度来对待。要有监管与控制。这些房子全是拿过奖的,而且还上过国际上的建筑名录。但如果还随便改,经典就会消失,没人记得了。”
所以专业界要先提出来,就算没达成共识,也要先保护,比如白天鹅宾馆,已定为最年轻的文物,虽然有人认为还有别的建筑更有资格评为文物,但大家都没有反对。”
政府应花钱修复被破坏的经典建筑
“要像巴塞罗那当年重建1929年密斯设计的德国馆的方式精心修好水产馆,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华南理工大学建筑系副教授冯江的提议也是不少建筑界学者、专家的心愿。
“尽管水产馆被改得面目全非,但是大骨架还在,而且使用功能未变,结构未变,完全可以复原。费用上应该和拆建差不多,就是正常的再造一个房子的价格。如果按照算2000元一个平米,200多万就可以了。”在水产馆现场,肖毅强多次提出修复的可能性与重要意义。
“我们可以通过结合一些更有意义的展览,经过一系列的改造和修复,将水产馆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这样从建筑文化上就可以非常清晰地告诉大家,这就是我们第一个现代岭南建筑,或者说是新中国第一个现代岭南建筑。
到目前为止,广州现代岭南建筑还没有成功修复的案例。政府花点钱去修复这些被破坏的经典的建筑,带来的文化效应会比搞一些仿古建筑更有意义。”
要确定现代建筑保护名录
更多的建筑专家则呼吁在普查历史建筑,建立历史建筑保护名录时,一定不能忽略这批现代岭南建筑。
蔡德道提出要确定现代建筑名录,进行现况调查及保护立法,整理相关的文字、图纸、照片,提出保护及利用的对策。
肖毅强在带着新快报记者寻访这批建筑精品时,常常感慨:“政府现在不断提倡建设世界文化名城,建设新城要有岭南特色,但首先要尊重历史。这批作品在国内建筑界是有共识的,我们岭南派建筑之所以能立足,就靠这批作品。这批作品最后没了,岭南派的东西在哪啊,如果10年之后一件都找不到了,这个历史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