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公墓是公益性的还是经营性的？”“公益性的。”“公益性的，不就是"小产权"嘛？合法嘛？”3月30日，在北京市石景山区八宝山附近，路人与墓地推销人员的一番对话，让记者感到其中存在问题。

　　在随后的调查中，记者了解到，按照民政部出台的《公墓管理暂行办法》，公墓分为公益性公墓和经营性公墓。公益性公墓是为农村村民提供遗体或骨灰安葬服务的公共墓地，这类公墓未经批准是不得对外经营的。经营性公墓则是为城镇居民提供骨灰或遗体安葬，实行有偿服务的公共墓地。

　　事实上，被人们称作“小产权”的公益性公墓，不仅在殡葬市场中可以随意买卖，且生意兴隆，墓地价格也是连年看涨。为什么会出现“小产权”墓地？对于“小产权”墓地的管理，相关部门有无良策？带着这些问题，记者进行了采访。

　　A。“小产权”墓地公然叫卖，交钱即可成交

　　3月30日，在八宝山殡葬服务一条街，随处可见经营殡葬用品的商店挂出“代售公墓”的条幅。见记者走近，一位店主马上上前询问是否要买墓地，并邀记者进店“详谈”。

　　店主随手拿出北京市昌平区德陵公墓和盘龙台公墓的宣传单和价格表。记者看到，表中所列出的墓地价格从几万元到十几万元不等，最便宜的每平方米9800元，贵的达到二三十万元。店主表示，如果顾客自己去买，价钱绝对不会便宜，“但如果由我们带你过去，可以有5%的优惠。”

　　店主介绍，这些公墓的价格与八宝山人民公墓、万安公墓等相比，已经非常便宜了。见记者表示疑虑，店主打包票称他们推荐的公墓都是经民政部门批准的正规公墓，绝对没有问题，“生死大事，我们肯定很谨慎，而且那里已经建了这么多年了，不会有问题。即使有问题，死人的地方，一般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据另一位公墓销售人员透露，德陵公墓和盘龙台公墓售卖的正是“小产权”墓地，“这些"小产权"墓地比经营性公墓相对便宜，价低的才9000多元，往上有1万多元、2万多元的，四五万元的也有。按照国家规定，公益性公墓只能埋葬农村村民。但有些公益性公墓所在村的村民们都有自己的祖坟，不愿意埋在这种公墓里”。

　　为了让记者尽快购墓，店主还说：“现在墓地涨价很厉害，很多人怕价格再上涨所以就提前买墓地。如果老人还健在的话，只需要提供买主的身份证就可购买。墓地管理费是从下葬的时候开始计算的，所以不用担心提前买墓地会浪费钱。”

　　《北京市殡葬管理条例》明确规定：公墓应当凭火化证明或者其他合法证明出租墓穴和骨灰格位。“但现在很多公墓都不按规定办，活人照样可以预定墓地。”上述公墓销售人员告诉记者。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公益性公墓违规销售的问题并不鲜见。就在3月22日，天津市殡葬事业管理处向市民发出提醒称，该市鹤祥园公墓和王庆坨公墓作为公益性公墓涉嫌违规销售，市民购买时要擦亮双眼，以免造成损失。该管理处办公室副主任卢永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说，这两家墓地存在宣传销售的倾向，但还没有收到购买此处墓地的举报。

　　3月30日，记者以购买者的身份与王庆坨公墓的销售联系人周女士取得联系，对方称这个公墓一块2平方米的墓地最低售价1.08万元，只要家属交钱就可以，不需要提供任何证明，“交钱以后，公墓这边会记录买主的住址和联系方式留底，再给你一份证明就行了。”周女士说。

　　B。公墓价格上涨，火了“小产权”墓地

　　记者从北京市民政局殡葬管理处了解到，目前北京市经民政部门批准的经营性公墓有33处，经各区县民政部门审批的公益性公墓有26处。按照目前公墓的拓展速度，已规划为公墓、陵园的土地还够用30年至40年。

　　但实际情况是，经营性公墓价格飞涨，普通百姓直呼“葬不起”。据记者调查，仅在2008年至2011年的三年间，北京几乎所有市属墓地的价格都涨了1倍至3倍。现在，北京市内普通的墓地价格都在每平方米2万元以上，著名的万安公墓去年每平方米价格已高达23万元，比北京市商品房均价高了近10倍，设施完备的中档墓地一般为每块50万元左右，数百万元一块的高档墓地也不在少数。

　　民政部管理干部学院社会学教授杨根来告诉记者，造成目前墓地价格较高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最重要的是土地紧张，墓地的数量处于供不应求的状况，引起价格不断上涨。

　　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教授何兵也认同这种观点，他在接受记者采访说，墓地资源供不应求，因此价格一直居高不下，“相关部门必须将墓地的收费明细公布出来，否则处于垄断经营下的墓地价格很难下降。”

　　北京市民政局殡葬管理处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以八宝山人民公墓为例，该公墓现有墓地6万多座，数量比较紧张而且目前没有可售墓地，现阶段主要任务是进行老墓改造。“去年一块墓地的售价在8万元左右，这个还属于中低档的价格。去年公墓开辟了一些新的墓地，两天之内就全部售完。墓地价格肯定是逐年上涨的。”

　　也正是由于经营性公墓的价格太高，很多人将目光投向了以价格低廉为卖点的“小产权”墓地。但由于风水好、面积大、管理比较规范等原因，“小产权”墓地的价格也不断上涨，有些虽然超过了当地经营性公墓的价格，但也大有市场。河北省一家经营性公墓的工作人员向记者透露，“我们这儿正规的一般是四五千元一个，非法公墓基本上是几万块钱一个，生意却还很红火。主要是他们敢宣传，"风水好、环境好",墓碑也做得比较精致，看起来比较高档。虽然违法，但因为种种原因，他们的生意一直很兴旺。”

　　C。购买“小产权”墓地风险大，法律法规应细化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很多购买墓地者并不是特别在乎墓地的“产权”问题。

　　一位购墓者甚至表示，他根本就不知道“大产权”和“小产权”的区别。更多的人一听到销售人员介绍公益性墓地，就以为像“经济适用房”一样，是政府给普通百姓建的“普及型”墓地。

　　对此，杨根来表示担忧。他说，虽然“小产权”墓地价格较低，且无须出具火化证明等，买卖简单，但因为没有法律保障，风险较大，“建议大家不要购买。”

　　国家发改委和民政部近日发布了《关于进一步加强殡葬服务收费管理有关问题的指导意见》(下称《指导意见》)，要求各地加强对经营性公墓定价行为指导规范，对价格明显偏高的，必要时要依法进行干预和管理。对公益性公墓收费标准采取严格的政府定价管理，实行低收费政策，满足群众基本需求。

　　北京社会管理职业学院殡仪系主任孙树仁认为，在殡葬方面国家一直采取惠民政策，《指导意见》将使殡葬收费更加合理透明和规范化，对经济有困难的家庭给予补贴，旨在让老百姓能够“活得有质量、死得有保障”。

　　但对于遏制经营性公墓价格上涨，何兵认为《指导意见》的意义不大，“想要遏制"小产权"墓地蔓延，一方面是要放开政府对公墓的经营权，由市场对墓地价格进行调节，另一方面是要将正规墓地规划好，禁止使用钢筋水泥建永久性墓地和"活人墓"。政府部门应通过开发荒山增加墓地资源，满足需求，使供求紧张造成的墓地价格上涨现象得到遏制。”

　　在何兵看来，现有的《公墓管理暂行办法》和各省的相关殡葬条例已经很全面，主要是在执行方面缺乏力度，有些不合时宜的细则没有及时修订，才导致“小产权”墓地等非法墓地和天价墓地的产生。

　　“有的村民有钱，就想安葬在经营性公墓里。有的市民以前是农村人，所以希望死后安葬在故乡。这些要求合理却不符合规定，我们在执法过程中也会遇到困难。”天津市殡葬事业管理处殡葬管理行政执法监察队的一位队员对记者表示了他的困惑，“按照《公墓管理暂行办法》规定，公益性墓地是免费的，但《指导意见》却提出了政府定价管理。我觉得公益性公墓可经营什么、不可经营什么，应该有一个明确的规定。”

　　北京市民政局殡葬管理处相关负责人表示，针对具体的现实问题，《指导意见》并没有明确规定，有关规定需要进一步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