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位于中国安徽省黄山市休宁县齐云山镇东亭村,距离著名的黄山景区有一小时车程。村子约两千居民,旅游商业不发达,只有一个新建的酒店,有少量游客出入。来此的住客目的地多为黄山,因为距离较近,在此休息短住。离村子两公里外的齐云山,也是较为著名的景区,典型的丹霞地貌,是道教名山之一。而村子周围的山势平缓绵延,山体松林密布,夏季也没有蚊虫。我们的项目就身处村子周围的山林里,从属于一个分散式管理的酒店。业主希望酒店的客房站立在林中,彼此独立,由蜿蜒的山路串起。酒店一期的几个套间委托给了不同的设计师,它们分享三个主题,分别是情侣,亲子,和朋友聚会。我们设计的是其中一个情侣套间。
第一次去现场的时候,山路还没修,只有一条工作人员踩踏出的小路,不时需要用木棒清理拦路的枝丫。我们拿着测绘地图,跟随业主方的工作人员考察了整片山头。因为树木茂密,很难看见远处景色,只能结合地形图,依稀从树木的缝隙中估计未来的视野。最后我们选择了一处离规划道路不远,朝向南边山谷的位置。记下场地内树木的高度,树屋只要探出这个高度,景色便会开朗。
业主希望的并不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建筑物,而是一个可以在山林间自由放置的原型。它可以复制,只需要微小的改变就可以适应不同的地形。它很小,只需容纳一对情侣。所以在我们看来,它更像是一个物件,一个大家具,一个变了形的帐篷,或是一个鸟窝。在我们最初模糊的想象里,它似乎像是一个马扎,而非一个房子。
“介于物件和房子之间”——围绕着这个主题,我们在设计之初试探着各种思路。记忆总在不经意间发挥着作用,一个原始的瞭望塔出现在脑海中,它来自宫崎骏的《幽灵公主》,三根巨大的原木,脚部稳稳地扎在地上,向上逐渐收拢,在半腰处交汇并捆扎固定,上部再度叉开,其间架起三角形的瞭望平台,再往上,覆盖着大上一圈的茅草屋顶,所有的要素都处于最基本的状态,简单直白。这些意象为何彼此牵连?不论是马扎还是瞭望塔,都是由二元的形态构成,下部的支撑是受力的逻辑,上部的形态则是人体使用的要求,但是这两者并不是简单地并置,而是彼此调适的,马扎的坐面既是屁股的需要,也是结构的一部分,瞭望塔的平台和屋顶也必须是三角形,否则就要大动干戈。卒姆托在挪威的女巫纪念物,木架的列队拉扯起一个长长的帐篷,金属的落脚将其带离潮汐。再看看生活中的其他东西,雨伞、帆船、悬索桥、风筝,很多东西都是这样结合起来的,我们看到这样的东西时,总能在其中感到某种——弹性?或许这种印象来源于我们自己的骨骼和肌肉,亦或是花草树木。
支撑是怎样的?被支撑的是怎样的?这些问题一开始很难有个答案,我们一开始尝试用两种要素去组织形态,并且希望两者能够结合成一个整体。最初得到了一些或许有些希望的方向,但是它们大多在一个困难面前缴械了。困难在于——我们希望卧室空间是简单的。它不是一个房子,而是一个枝头的巢,里面不应该有硬邦邦的家具和琐碎的设备,那些撑生活的东西:马桶,淋浴,储物柜,空调机,新风机……最终,所有的设备打包进一个“背包”里,背在背上,里面有所有的生活必需品,同时它也是一个玄关,人们通过它钻进柔软的居住空间,而这里不再有设备,空调新风从洞口的上方吹进这个空间。
对于卧室的最初设想,是一个搁在架子上的柔软空间,一开始只是像一个卷起的毯子,天花和地面连成一体,但我们意识到,两侧的边界依然非常生硬,仿佛是从一个可以向两侧延伸的形态中截了一段。卧室,作为一个包裹着人的空间,应该更像是一个囊,或者巢穴,只在面对风景的方向有个开口。开口稍稍上扬,给人以安全感,让人觉得不至于一不小心滑落林间。囊也不是平平地放置在架子上的。如果是茶壶搁在桌子上,两者都对彼此无动于衷,而它则像屁股坐进了沙发,略微的陷下去,才能安稳。囊的形态虽然柔软,还是需要考虑如何几何化,才方便施工。囊的底部与支架斜撑保持平行,斜撑角度在变,底面也随之而变,形成了一个直线曲面,可用直木板拼合而成。囊的两侧和顶部边缘龙骨都是平面曲线,做好后现场按角度安装就可搭起整体框架,再用做好的次龙骨补齐填充。